世界焰火之都浏阳探访记

发布日期：2012-10-17

文章来源：本站

责任编辑：美国CNN记者Jesse Veverka

    此时正是上午九点，我乘坐的巴士进了车站，耳边随即响起了似乎是床单被撕裂的声音。我吓了一跳，坐直身子看见一群湖南本地人不知何故在巴士边上摆放了一大圈鞭炮，也许这只是因为他们这样做很方便罢了。
    我刚刚到达被誉为世界焰火之都的湖南浏阳。这个城市是地球上最大的从事焰火制造的单体城市，中国每年出口价值6亿美元的焰火中，大约有60%是浏阳制造的。
    在全球超过100个国家里，人们的生日派对，婚礼庆典和独立日庆祝是由浏阳制造的焰火点亮的，你橱柜里放着的焰火筒很有可能就是在这里制造的。在浏阳有超过一千家工厂，商店从事着一切与焰火制造有关的行当，小孩子像玩弹跳球那样在街上边跑边投掷着鞭炮，来到这里我的兴奋心情难以抑制。

    我将见到浏阳飞龙焰火厂的明星焰火代理商泰利温克尔，这家工厂为世界上一些著名公司制造和提供焰火，如果他的工厂不能制造，他也知道在哪里能找到你要的东西。我们前去参观他的一家工厂，路上我们在河边遭遇了几次午餐前的即兴焰火表演，看起来在浏阳任何时候都是燃放焰火的好时光。这家工厂在焰火制造业中的地位相当于威利旺卡（译者注：威利旺卡是著名的巧克力品牌）。一栋又一栋的厂房里有许多工人，他们从事着各种工作，从制作外壳，填土到混合填装药剂。我孩提时代被压抑的对焰火的好奇心又重新被点燃了。
    我们从卷筒车间开始参观，大多数焰火都要使用的纸板圆筒就是在这里制作的。我心里想最好能亲眼看见制造火药，温克尔没有使我失望。我们走过一处巨大的“禁止吸烟”标志，由此进入到禁区里。他带我看了干燥间，里面一排排的货架上摆放着一种被称为“星星”的焰火效果剂，它们看上去像是深色的巧克力球，等慢慢干燥后被混合到焰火的药剂中去。我闻到了焦炭，丙酮和硫磺的味道，温克尔说，“干燥间里的味道就是这样的。”我不敢想象如果此时有一点火星溅落将会造成怎样的后果。
    工厂的规模很大，有工作区和一间餐厅，还有一个很大的池塘可以为厂里提供水源，并且为好胃口的雇员们带来新鲜的鱼。我们走过一架巨大的滚筒机，这架机器用来给米糠包裹上黑色炸药粉末，这是中国传统的焰火充填物。然后我们来到了装填炸药的车间。
    温克尔的工厂里制造的大部分产品被称为“蛋糕”，这是整包的焰火发射管，每个发射管能产生一到两种焰火效果。当“蛋糕”点燃时盒里的发射管依次发射，从这个小小的盒子里放出专业效果的焰火。焰火盒被称为“蛋糕”是因为最终产品用彩色纸张包装起来，看上去像是一个生日蛋糕。在美国这种“蛋糕”的售价因尺寸和型号不同可从10美元到100美元不等。

    我还参观了其它几间工厂，包括制造大型礼花弹的工厂。这些供专业燃放的礼花弹直径可从5厘米到1米或更大，是用安放在地面上的玻璃钢发射管来发射的。最大的礼花弹每个价格可超过10000美元。
    因为浏阳有太多的焰火工厂，所以他们也开始有了专业分工——有些工厂只是制造黑色炸药或引火索，有些则制造客户端的产品如焰火筒和鞭炮。大多数工作还是用手工来完成，工人大多是妇女，她们的平均工资大约为每月3000人民币。
    这些工厂都坐落在山里，与城市是分开的，所以很安全。在市中心有许多小企业，从事着与焰火行业有关的机械，工具以及非易燃部件的制造。正如长沙美泰焰火厂厂长刘州荣告诉我的，这个地区有60%的人口从事与焰火行业有关的工作。我坐在他的奔驶车里向车窗外望去，意识到焰火行业里一定有金矿可挖。“在浏阳，制造焰火是最容易的致富之道，”附近一家日出焰火厂的许姓总经理这么说。
    浏阳焰火的生意当然很好，虽然出口占了很大的份额，许多厂家还是把注意力集中在正在不断增长的国内市场上。太平桥焰火厂总经理陈薇玲告诉我，她的厂里有80%的产品是在国内销售的。
    “外国人不放那么多的焰火，而且出口手续很麻烦，”她说。
    “有许多很好的厂家现在只做内销了，因为有些国家对焰火进口增加了许多法规上的限制，”温克尔说。
    因为中国的法规比起许多西方国家来更为宽松，所以中国产的焰火不仅价格便宜，而且威力更大。在浏阳你可以买到比传奇性的M-80或樱桃爆竹威力大数倍的礼花弹。由于焰火品种繁多，人们可支配收入增加，以及有些城市如北京等将燃放焰火合法化，意味着这个行业在未来有着巨大的发展空间。中国传统的春节或阴历新年庆祝活动也是焰火行业的狂欢节。“我们有40%的营业收入来自春节的市场销售，”陈薇玲说。
    中国人认为在历史上浏阳是焰火的诞生地。据说在唐代有一位叫做李天的和尚在竹节里装进黑色炸药来驱鬼，于是世界上第一个鞭炮就诞生了。浏阳人对自己的历史传承很感自豪，他们在浏阳市中心建起了一家焰火博物馆。
    然而，浏阳成为世界焰火之都却是到了现代才做到的。在二十世纪的大部分时间里，浏阳以家庭作坊制作焰火，特别是鞭炮而闻名，而西方国家如美国等才是最大的焰火制造商。到1949年共产党夺取政权之后，中国制作焰火的传统也因动乱而中断了。在大跃进和文革期间，在毛的新经济思想的指导下，浏阳的传统作坊变成了僵硬死板的国有企业，对产品质量和企业创新都带来了不利影响。碰巧的是毛主席就是在湖南省会长沙上的学，长沙离浏阳只有60公里。

直到1972年尼克松访华和中国对外开放之后，中国的焰火工业才有了真正的复苏，西方积累起来的焰火制造技术也开始传回到中国。因为焰火制造属于劳动密集型行业，无需高难度的制造技术，中国的焰火出口有了快速的增长，国有企业拥有的品牌马牌和天坛牌成为了西方最先了解的中国焰火品牌。到今天中国生产的焰火占有全世界90%的市场份额。

    然而，是广东东莞而不是浏阳率先成为中国出口焰火的主要生产基地，因为东莞地处珠三角并且邻近贸易中心香港。直到1990年代，由于东莞城市发展的需要加上死亡事故频发，焰火诞生地浏阳才取代东莞成了中国焰火生产的龙头老大。如今浏阳继承了诞生地的传承，事实上除了个别非常特殊的产品如舞台焰火之外，美国已经不再生产焰火了。
    尽管北京政府对焰火生产有严格的监管，近年来安全生产条件也得到了改善，事故仍时有发生。“现在比过去要好多了，但是在生产过程中仍存在着一定的问题，”焰火顾问公司Weeth & Associates总裁查尔斯维斯说。
    关键的安全生产措施之一，是在建造在山坡上的碉堡型小屋里储存和加工易爆化学品，小屋里每次只能容纳一名工人。假如发生情况的话，“受损的就限于当时在那里生产的东西，”温克尔解释说。然而在装填和安装工区的事故也多起来了，在这里工人们常常在很小的范围里一起工作。
    “并非他们对安全生产不感兴趣，而是由于他们坚持传统的生产方式不思进取，并且想以最低的成本生产出最多的产品，”维斯说，“北京政府的目标是采取一切手段增加就业，无论你是在生产焰火或iPod都没有关系。”
    对于希望亲历焰火制造而又不想长途跋涉去浏阳的焰火爱好者来说，要注意有些国家是禁止自行制造焰火供个人使用的，令人惊奇的是911后的美国也是这样（有些州变更了立法）。我与“天空之光”的老板哈利吉利姆做了交谈，这家美国公司为想自己制造焰火的美国人提供化学剂，原材料和有关信息。
    “在美国大约有35000到50000人自己制造焰火，”他解释说。吉利姆建议人们要非常小心，“制造焰火无安全可言，并非人人可以做这件事情。人们应该有长远的眼光，考虑到各种困难，问一问这件事情是否真的适合自己，是否已经准备好冒这样的风险.......，即便如此也要采取正确的方法，并且尽可能安全地去做。”
    对于那些真的想把制作焰火当做一种爱好的人，可以去加入一些可以提供咨询的机构，如Guild焰火国际（Pyrotechnics Guild International）。美国焰火新闻也提供多种有关的书籍和视频。

    中国的老龄人口正在快速增长，这意味着在将来能从事制造业的人口会大大减少。尽管焰火生产的机械化程度会不断提高，但是劳动力短缺，加上人民币升值和运输成本增加，使得有人提出西方可以有机会重振自己的焰火制造业。
    “经常有人谈论在美国制造焰火的事，”维斯说，“但是在美国许多制造焰火的设备已经老旧了，难以满足现代生产的安全要求，而且现在的生产技术也和过去不一样了。”
    浏阳有着焰火制造的天赋，基础设施和悠久历史，在看得见的将来这个焰火诞生地仍将保持着它在焰火制造行业的翘楚地位。
    当我从浏阳回来后觉得自已有点担心，因为我也不想很快回到美国去了。
    当又有数枚浏阳制造的礼花弹在我面前的河流上空绽放时，我不由得想到在中国有许多种职业可选择，但制造焰火也许是最酷的一种了。浏阳真是一个兴旺发达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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